薛永利 | 凤翔的北山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
文 | 薛永利
每次开车回老家,行走在西宝北线,过了扶风快到岐山时,抬头就会见到北山映入眼帘,北山虽无太大气势,但郁郁郁葱葱、连绵不断。天晴时更能清晰地露出某个水泥厂的采石场,白森森的一道,像把墨绿色的北山从半山腰竖着割开,露出了山的肌肉和血脉。近年来,还有一些高压输电线的铁塔在山脊或山背上不断伫立,刚劲有力的拉线纵横交错在山间,北山则静静地陪伴着我西行到家。
北山在关中平原的北边。它应该是黄土高原的一部分,主要是一些山峦不高、沟壑不深的小山。它确实是山,而不是丘陵,我们从位于渭北旱原的故乡老屋院子里看它时需要仰望,经常能看到弯弯曲曲的泛着白光、或隐或显的从山底到山顶的小路,也能看到山上这一片那一片稀稀疏疏的山林。自小我们就知道北山在北边,无论任何时候只要看到北山,便定准了大方向,走道不会错,指向正确。也正是从小形成的定位习惯,在我离开家乡求学从军到临近淝水的合肥市,地处江淮平原,基本无山,经常无法定准方位。虽然学院西边有一座像大桃子一样的大蜀山,但它是独立山包,拨地而起,毫无参照,独独一小山,从各个方向看它都差不多,无法定向。不象北山那么连绵不绝,从关中平原东边的大荔、蒲城等地一直绵延到陇县以西,为生活在陕西关中道的人们提供了自己的地理位置感。
北山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是个大宝库。山里人少地多,不缺粮食;国营林场、农场管理不严,不缺木柴;山里野生的中草药多,可以挖出来晒干卖到采购站,补贴家用;自然生长的桃子、核桃、柿子和杏子等等野山果,采摘不需成本,鲜美可口。我在小孩子的时候,感觉生活在北山里的人吃穿用度靠山吃山,真是神仙般的幸福。
从我有记忆起,每到初冬春季,父母都会拉着架子车到北山,用生产队分的小麦、高粱,还有葱、南瓜等蔬菜,与山里当地人换玉米、土豆,当然要多换回来不少的玉米和土豆,能满足一家五口人熬过寒冬腊月或者青黄不接的季节。从小我们就知道北山里人家的玉米、土豆产的多,不缺粮食吃,能吃饱饭在当时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
过去大家生活缺少柴火燃料,而北山里多的是各种各样的一年生蒿草,野生的刺枣、洋槐、苟桃等灌木,还有一些林场里的枯树或者伐木后的树枝,都是非常优质的燃料。父亲与乡亲们经常结伴拉着架子车去山里割柴,主要为自家用,有时也割一些以灌木枝条为主的硬柴,但硬柴烧火做饭太大,锅眼里不好烧,于是家家户户的孩子在闲时用斧头或者弯刀劈柴成为经常性地家务活。隆冬时节,一架子车硬柴在市场上有时能卖到十五、六元。因此,当时割柴也成为乡亲们创收的一种途径。
割柴是体力活。割柴的人要带上干粮和水,半夜三更出发,天亮时基本走到距离村子十五六里的姚家沟或者五曲湾,浅山的柴早让大家割光了,于是就要顺着山沟往人迹罕至、柴草较多的地方走,有时甚至要到连架子车都到不了的陡坡密林处。大概上午十点钟左右到达目的地,先找一些柔软的藤条类灌木辫几条捆柴的草绳,每捆柴需要三条捆绳,再用铁镰割一些路边半人多高的枯蒿草铺在下面,尔后把生长在沟坎边的刺棘、不成材的洋槐枝条砍下来,放在枯蒿草上,割好大概有两臂环抱得住时就开始捆绑,铺在下面的蒿草自然捆在柴捆的外面,这样刺棘和洋槐上的刺扎不着手,好捆也好背。捆柴时,先捆中间,再捆两边,捆好一捆柴蹲起来,就象一尊魁梧、扎着腰带、两米多高的武士站在山间的沟壑旁,护卫割柴的父亲和乡亲。灌木柴落叶后仍然活着,水分较大,一捆柴将近七八十斤,力气小了弄不动,大多情况下,需要别人帮助下在柴捆插上挑棍才能背下山。割好一架子车能装下的六至八捆柴,时间会到下午三四点,山里太阳落的早,山路难走,必须在天黑前要拉柴走上公路,否则北山深处沟大路窄,有车翻人亡的危险。拉柴下山不费劲,但架子车没有刹车,装上四五百斤重的柴,靠人工控制架子车下山,难度可想而知。割柴的人回到家往往都在夜里九十点钟,两头不见太阳。割柴虽然艰难,但通过辛勤劳动收获了北山给予的希望,却是实实在在、满满当当。
上北山挖药的快乐记忆,我一生中只经历过一次。初中时,同班果园村同学邀请我随其上山挖药,反复劝说我草药如何好找,怎么挖,可以卖鲜中草药,也可晒干卖,一天收入四五元,好像只要上山,就可手到擒来。那时,父母还没有能力给孩子零花钱,想到既可游山,又可认识几味中草药,还能挣钱,说服父母允许自己周末与同学上山挖药。满天繁星的黎明出发,穿过果园村北边的玉祥村开始往山上爬,渐渐地路边上没有了绿油油地麦田,山路陡了起来。当红火的太阳跳到了远方的山顶之上时,继续往前走一小时左右的路程,经过一个半山腰的石灰窑后,到了可以找到中草药的地方,抬头山顶距离已经很近,转身看到山下墨绿麦田和金灿灿的油菜织就了一幅黄绿相间的美丽格子布,村庄星落棋布期间,我淘醉地站在村庄高处欣赏着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美景,把以前在山下看到的北山景象和想象,反复与现地实景对照,生出无限的感慨。
同学教我认识了长在山坡杂草中间,象小麦叶子,但不是偶生叶,而是无规律地长着长叶片的柴胡,这也是我今生唯一能在杂草中识别的中草药。他还教我识别黄芪、黄连,还有天麻等,但我挖了几个象药的东西,最终被鉴定为是草,没有一次找对。等自己能辨认出草和柴胡的区别,开始独立找药、挖药时,伙伴们已经挖了半拌笼的常见草药。山坡上的柴胡连年有人挖,并不好找,边挖边向山顶爬,当我挖的柴胡能把拌笼底占满时,已人困马乏,饥肠辘辘。大家围在一起吃着各自带的干粮,把水壶里仅有的水喝干后,中午的阳光照得既找不见药,也没有劲再挖了。这时,山沟里不时传来野鸡的叫声,激起了少年时我的兴趣,呼喊着同学去看野鸡,从山背跑到山沟灌木从中寻找,未见踪迹,随手捡拾石块往树丛里扔,便有几只高高飞起,落在不远处,我异常兴奋,从没见过野鸡的我,疲惫不堪的拉着同学一直追到山顶却没见到一只野鸡。等下山盘点收获,挖了五斤左右的湿柴胡,晒干有一斤左右,后来把它送给了大伯的中药铺。虽然如此,竟然有人赞扬我第一次就挖这么多,很了不起。后来,同学说野鸡胆小,在山里根本就追不上、看不见,他是想帮我实现见到真正野鸡的愿望,花费气力和时间去追的,最终只是听见了鸡叫声。
北山的青石(石灰石)早就成为制造石灰和水泥的主要原料。在家北边的西白村应该是最早利用北山青石的村子,主要烧制生石灰,而生石灰为白色,故村子名为白村。由于东边的横水镇也有一个靠近北山烧制石灰的村子也叫白村,故一个叫东白村,一个叫西白村。在父母辈中,有二个姨妈先后嫁给拥有青石矿的处在北山根下的西白村,足见当时西白村依靠北山的矿石有多么的富足。现在,青石矿私人或者村级集体已经不能轻易开采,保护青山绿水的要求让前些年乱采现象已经得到有效遏制。前几年,全国有名地大型水泥制造企业冀东水泥已经在川口河建成了一个自动化程度很高的水泥厂,听说效益不错。有时回家,能看到拉水泥的大型罐车上下零号路非常多。偶尔经过川口河时,感觉山口东边的山好像缩小,河道、川口也在扩大。据老人讲,当年解放军据守川口河天险两边山头,全歼俘获沿凤麟公路南下逃跑的国民党部队一个整师的兵力,未逃出一人,足见当时的北山川口河战术要点有多险要。
北山也有煤矿。早先,我经常问父亲,北山里有没有煤矿。父亲回答是有,但都是鸡窝煤,就是煤矿贮量非常小,品质一般地煤,不值得大型开采。我一直疑惑,为什么附近几个县的山区都能勘探、开采出煤矿,而家附近的北山竟然没有煤矿。直到几年前,从宝鸡修过来的一条铁路沿着北山根,经川口河直插北山,听说是在北山里发现了大型煤矿,修建的是往宝鸡二电厂运煤专线,北山埋藏了千万年的煤炭宝藏,终要发光发热了。
暑假期间,几位西安的同学结伴走进北山考查了几座寺庙,有北魏早期的石窟、依山而建的石像,还有宋元明清时代的佛像,具有一定的考古学术研究价值。在姚家沟镇政府工作的一位同学,正在主持开发和建设北山深处纯生态的山村特色旅游和观光项目,前期去参观的同学发到微信圈中的照片来看,青山绿水,桃花盛开,满目葱郁,一派生机盎然。据说将来每年春暖花开之际还要举办桃花节,把看腻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年轻人吸引到青青的水、绿绿的山、桃红柳绿的生态山庄来休闲度假。
北山不老,北山依旧。北山以它博大的胸怀一直哺育着勤劳的父老乡亲,也正在以新的姿态,全面展现其宽容、富有和独特的魅力。
北山在北,心中有向。北山发展,继续前进。
薛永利,酷爱运动,喜交朋友,用思想来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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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组稿:杜亚军
文稿审核:李 强
责任编辑:辛 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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